《欲买桂花同载酒》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禁冥殿。叶行潇已在里面闭关了数十日，小舟依旧每日都守在殿外，今日终于被掌门允许进殿一探。想起掌门方才与她说时，有意无意的叹息和凝重的神色，小舟推门的手轻微颤抖，深吸了口气才强撑着笑容进去。
甫一进入殿内，小舟就感受到蚀骨的寒意，她抱着盛了吃食的篮子探着脑袋往深处走。叶行潇一身素净的白衣，眼上蒙了一层薄纱，掌门说剔髓大法全开之时，会使人五感尽散，如今叶行潇四感全无，只剩下一双耳朵还能勉强听得些模糊的声音。
他方才熬过一轮剔髓的折磨，很是疲倦地倚靠在冰壁边，小舟几乎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无法控制地落下泪水，为了不让他察觉便捂住自己的嘴好不出声，她从未见过他这般自暴自弃的模样，即便在梦魇中他仍有一股锐利的求生志，如今却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孤独地蜷缩着舔舐伤口，等待着大限将至。
小舟走上前，将食篮放在一边，伸出手轻轻抚着他泛着冷霜的脸庞，叶行潇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到来，眉目微微一动，惨白的唇轻启问道，“是小舟吗？”
连忙揩去了泪水，小舟佯装平静地道，“嗯，是我。饿了吗，吃点东西吧。”她端起食篮里的清粥，这些日子送进禁冥殿的吃食都是清淡为主，叶行潇没有胃口，几乎是端进去多少就端出来多少。小舟舀起一勺蔬药粥，喂到叶行潇嘴边，“这是我自己熬的，里面加了些许药材，但不苦，我尝过味道尚可。”
叶行潇吃了几口就不愿再吃了，小舟哄了很久也不见他开口，只好作罢放到一边，默默坐到他身边和他靠在一起。如今他的世界里没有了五彩斑斓的感受，只剩剔髓的痛楚无限放大，时时刻刻折磨他的心志，小舟想起这些心中就泛着无尽的苦涩，小心地抱住他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同我说说话吧。”叶行潇闷闷地开口，靠在她怀里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手攥成了拳隐忍着痛苦，“与我说说……你从前的事，好吗？”
小舟握住他的手，想与他分担苦楚，“我从前的日子很是无趣，怕你听了会厌倦。”
叶行潇没有了四感，隐约猜测自己像是在她的怀里，便撒娇般蹭了蹭她的肩窝，“无妨，我要听。”
小舟抱他更紧，思绪慢慢回到很久远的从前，“每天，我都会先去给父皇和母后请安，用过早膳后就会回到璃华宫，抄经书又或许是读游记来消磨时间。璃华宫是我自己的宫殿，瑶华宫是我皇姐的宫殿，我和皇姐很是亲近，但她有随时出宫的特权，因而总也不在宫中。我自己一个人在宫里，无聊了就会弹琴，记得一回我得了一卷失传已久的琴谱，便自己琢磨了整整半月……”
她恬淡的声音将自己的过往娓娓道来，传入叶行潇耳中成了有些模糊渺远的遥音，他努力去听清，还在心中描摹出一个总是沉静如水、不疾不徐的少女形象。剧烈如猛虎噬咬的疼痛冲击了他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思绪，他没有触感，只觉有一圈温暖的光环住了他，环他很紧。他疼得几欲要发狂，但他不想撕碎那圈光，只好抱紧自己以防自己做出过激之举，每一处骨节都像是碎成齑粉又重新凝接，而后反复碎裂，叶行潇颤着声音道，“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样……”
小舟已然泣不成声，她不知如何才能减轻他的痛苦，只有在他挣扎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抱紧他，如果他能将痛苦发泄在她身上那便更好，可他像是隐忍着苦楚不愿伤及她。
“小舟，可否应我一个承诺？”蒙在他眼睑的白布不知何时已经脱落，小舟看见他紧闭双眸，睫毛上尽是冰霜，便轻轻拂过他的双睑，轻声应道。
“若我能挺过此次劫难，你也试着放过自己，不管礼法桎梏，还是身份枷锁，去找到自己，就做自己，好吗？”
他垂软的发丝随着两人的依偎与小舟脖颈上挂着的玉舟坠缠绕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我想一直陪着你，去寻你的自由。”
一滴咸涩的泪水静谧无声地融入叶行潇的青丝中，很久，久到叶行潇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听感，他才听到小舟的一声“好”。痛感无以复加，让他的软弱与无力无所遁形，察觉到自己愈加狼狈的状态，他轻轻推开小舟，“走吧，别再来了。”
他靠着冰壁让自己背过身去，小舟轻唤他，他也只沉着声道，“走！”小舟无法，只得拎起食篮走了出去。禁冥殿里又陷入彻底无尽的寂静，叶行潇陷入了孤独单调的黑暗中，没有前路，没有方向，失去了五感只剩下无边的麻木，一丝一毫的恐惧与畏缩都会被无限放大，仿佛回到了那段在暗室中的日子。
朝隐宗内已下起了雪，小舟便披了厚斗篷在药坊和厨房轮换忙碌，无事了便坚持不懈地守在禁冥殿外，远远地总能望见弟子们一齐习武练剑，他们总是练了几个时辰后就会聚成一团互相扔雪团。小舟这时候总能不自觉地笑出来，托腮想着叶行潇从前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
而弟子们也总能在禁冥殿外看见那一小团蜷起来的身影，给死气沉沉的禁冥殿添了几分生气。朝隐宗待她很好，对她毫不设防，掌门许了她入大经阁阅书的权利，小舟便时常捧了本书在禁冥殿外蹲着，弟子们劝她不必总在殿外守着，屡次失败后便干脆为她搬来了桌几和蒲团，甚至还给她备了炭盆和茶具。于是在禁冥殿外四面漏风的小亭子中，小舟拥有了自己还算温馨的一方天地，目之所及皆是壮阔的雪山之景，转头便可见紧闭的禁冥殿门，而门后则是她日夜所等之人。
她总是守到很晚才回，有一日夜里禁冥殿内突然传出响动，夹杂着冰石碎裂之声和隐约传来的低沉的咆哮声。小舟立刻拜托了弟子去唤掌门来，自己不管不顾地推门而入，里面到处是横飞的碎冰石，甚至起了猛烈的冰尘暴。而在风暴中心，叶行潇眼上蒙的白布已被绞断，睁开的双眸辨不明景物，却如狼一般锐利，他毫无章法几近疯狂地接连打出夹着雄浑内力的杀招，飞溅的冰石在他身上划出无数道血淋淋的伤口，他也丝毫不察。他已彻底没了五感，不管小舟如何喊他，都不见他有丝毫反应，他似是沉浸在自己只有可怖沉寂的世界中，以最极端的方式与极致的痛苦和孤独作斗争。
小舟在狂乱的冰尘暴中难以站稳，被一个飞冰石击中便整个人一歪倒在了地上，她艰难地一点一点爬向叶行潇，风暴中心的他被冰尘迷得猩红了眼，手中幻化出一把冰砾凝聚而成的冰剑，高高竖起的青丝被吹得凌乱，他似是在仇视着自己的敌人，对着虚空的前方狠狠挥剑，闻讯立刻赶来的掌门打出一道内力将他手中冰剑击碎，飞扬的冰砾纷纷扬扬坠落，后面跟着的弟子将小舟扶了起来。
叶行潇没了五感，但与生而来的敏锐让他猜准了掌门的方向，沉浸在毁天灭地的痛感中的他已然失去理智，单手一挥便退散了周身飞舞的冰尘，杀气腾腾地一步步走来，双手凝出法诀便向掌门袭来。掌门出手抵挡，却被他这可怖的实力震了片刻，掌门不可思议地道，“你竟然……”
不得已掌门另一只手加注内力，周身之力随心念而动涌向叶行潇，“堕尔形体，吐尔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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