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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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恰巧正在院中边走边思索事情,听得门房那边问:“虞姑娘,有什么事?”

他转头看去,就见虞葭从门缝露了颗脑袋进来,刚好也看到了他。

虞葭立即站直身子。

“何事?”傅筠走过去。

“我听说你帮我赶走了李公子,”虞葭不大自在道:“特地来感谢你。”

“不是帮你。”

“?”

虞葭抬眼,愣是从傅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点自己自作多情的意思。

她愣了下,这种感觉很不好。

被自己的死对头误会自作多情,怎么看都是自己落了下风。

但她是不会承认的,笑了下:“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该感谢。”

“我虞葭向来恩怨分明,”她继续道:“该谢的绝不含糊。”

说着,转身从婢女手上取过布包递给他。

傅筠没接。

虞葭就塞给了门房小厮,然后昂着脖颈瞪他一眼,输人不输阵地走了。

“......”

.

傅筠回到书房,先是坐在桌边将之前想的东西写下来,然后折叠好装入信封,戳上火漆交给随从:“派人送去上京。”

“是。”随从接过信笺,但怀里还抱着那包谢礼,犹豫了下说道:“大人,这个......”

傅筠视线下扫,鼓鼓囊囊的一包,也不知里头是什么,近距离闻着还有一股炒干货的香气。

他向来不贪口腹之欲,淡淡道:“拿出去处理了。”

“是。”随从抱着东西出门。

过了会儿,宋景琛进门,一手摸着把瓜子边嗑边坐下来。

“你明日又要去烟柳巷?”

“嗯。”傅筠擦完手,将长巾搭在架子上:“他们主动邀了我。”

“我说,你何苦这么拼命。”宋景琛说:“为了查点案子你牺牲这般大,我都看不过去了。”

“牺牲什么?”

“色相。”

“......”傅筠睨了他一眼,见他嗑瓜子嗑得毫不自觉,还将瓜子壳扔在桌上,问道:“你哪来的瓜子?”

“要不要吃一颗?不是我说,雁县这地方吃的东西真是一绝,连瓜子都炒得这么香。”

傅筠顺手接了一颗过来,懒懒地剥了壳。

宋景琛问:“怎么样?”

傅筠道:“尚可。”

“实不相瞒...”宋景琛笑:“这是隔壁那位姑娘的谢礼。”

傅筠:“......”

.

次日,虞葭准备出门去见岑青青。

“杏儿,快把之前打的头面拿来,”虞葭道:“我今日就戴那个。”

虞母在一旁帮她整理衣裳:“今日风大,仔细皮肤吹裂了。”

“娘,我戴帷帽呢,不怕。”虞葭催促:“杏儿快点呐。”

虞母满脸无奈,只好嘱咐道:“那去了你岑伯父家就早些回来,莫要再去别处。”

虞葭吐舌,憋着张无辜脸。

虞母戳她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带这般好看的头面不就是想去别处耍?”

“那好不好嘛?”虞葭晃着娘亲的手臂:“今日是青青的生辰,我们说定要好好耍的,而且我听说城西来了个杂耍班子,在那搭台已经半个月了,一直都想去看看呢。”

“女儿顺便去香粉铺给娘买玫瑰膏子回来。”虞葭拍马屁道:“我娘长这般好看,可得好好保养。”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保养什么。”

“谁说的?”虞葭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平日里走出去大家都说咱们不像母女,倒像姐妹呢。”

“你这个皮猴呀,”虞母好笑:“那就快去快回,莫要耍太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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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风有些大,虞葭戴着帷帽站在门口等马车过来。因怕风将脸吹干了,她双手扯着帷纱,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白皙好看的手腕。

少女身姿窈窕,素衣乌发,背着清晨的霞光站着。臻首娥眉,俏丽动人。

傅筠出门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脚步顿了下,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背着手也站在自家门口等马车。

虞宅和傅宅中间也就隔了堵墙,门口的石狮子都是紧挨一起望月。

因此,两人距离也着实近,近到想装作没看见都难。

虞葭昨日道谢不成还砸了人,有点心虚。想了想,干脆将帷帽取下来,对傅筠打了个招呼。

“早啊。”

傅筠闻声不动,倒是一旁的宋景琛笑嘻嘻:“早呀,虞姑娘这是去哪?”

“去见好友。”

“今日天气甚好,出门访友实在合适。”

“嗯,”虞葭说道:“今日是好友生辰,晚些还会去看杂耍。”

“啊!”宋景琛称赞:“我听说了,是城西新来的杂耍班子吗?确实是很有意思。”

“嗯。”虞葭对这个宋景琛感观极好,觉得这人不仅热情还很有礼貌。反观那个背着手站的男人......

傅筠淡淡地瞥了眼两人,转而对宋景琛说道:“你话很多。”

宋景琛:“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跟邻居搞好关系至关重要,虞姑娘你说是不是?”

虞葭点头。

“对了,”宋景琛说:“虞姑娘昨日送的谢礼收到了,我们公子也觉得很好吃。”

傅筠:“......”

虞葭诧异地看了傅筠一眼,顺口接话:“既然好吃,那我回头再让人送些过来。”

宋景琛:“那敢情好。”

虞葭想着傅筠虽然面冷,但帮了她是事实,索性又诚心问了句:“傅公子喜欢吃什么样的?我届时多送点。”

宋景琛替他答:“我们公子喜欢嗑瓜子。”

傅筠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

宋景琛:“......”

虞葭:“......”

虞葭心想,不跟他一般见识,回头送他一大包瓜子两清就是。

正巧这时候两家的马车都到了,虞葭跟宋景琛告别,重新戴好帷帽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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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青青难得有十足的理由偷懒,早就计划好了今日所有行程。两人先去城西看杂耍,然后在酒楼吃午饭,下午再去逛书肆买话本子。

卯时,虞葭到了城西最大的一家酒楼,马车刚刚停下,二楼窗户边就有人向她们招手。

“葭葭,这里。”岑青青早就来了,已经等了好半天。

岑青青跑下来拉她,边上楼边说:“这会儿吃午饭还早,我们先看杂耍。葭葭,你是不知道,这次来咱们县的杂耍班子听说是从上京来的,功夫很是了得......”

她啰啰嗦嗦,蹬蹬蹬上楼,进了门就走到窗户边瞧了眼:“啊,快开始了,葭葭你快来。”

虞葭将帷帽递给婢女,走到窗户边瞧出去,从这里正好看见街头打的戏台子,此时台下已经围了许多人。

就着等开始的空闲,岑青青八卦道:“上次遇到的那个林敏敏,你还记得吗?”

前些日子去取头面时在铺子门口遇到几个碎嘴的,打头的那个就是林敏敏。虞葭问:“怎么了?”

“呵呵,”岑青青说:“她现在正倒霉呢。”

“为何?”

“林敏敏的爹被抓啦。”岑青青悄声说:“她之前不是定了人家吗?还到处炫耀,但她爹爹被抓后,昨儿男方家里就来退亲,出了这等子丑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出门。”

闻言,虞葭眼皮跳了跳,总有不详的预感。

林敏敏家的情况跟她差不多,林敏敏爹爹花钱捐了个官,不过,是实权的官职,在县里当了个主簿。

“可说是何原因?”

“这我不知道,是锦衣卫去抓的人。”

“哦。”

虞葭心慌意乱的,连看杂耍的兴致都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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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的雅间,几名歌姬或坐或站,姿态优美地抚琴弄曲。

傅筠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手上一只青花瓷酒杯随着曲调轻轻摇晃。他唇角噙笑,狭长的眼尾露出三分风流,看得歌姬们脸红心跳。

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陪坐在一旁,他低笑了下:“秦公子上次尤其喜爱的小桃红,这次也给您请来了。”

他拍拍手,随即进来一位红衣薄纱的女子,身姿婀娜妖娆,眉间一点梅花钿,风情万种。

“秦公子。”小桃红凑过来想坐傅筠腿上,傅筠不动神色迅速交叠双腿换了个坐姿。

面上却是笑得意味深长,还夹杂了点暧昧,吩咐她:“倒酒。”

小桃红嗲了他一眼:“公子真坏,又想灌醉奴家。”

“秦公子,”那人主动抢过小桃红的活儿,拎起酒壶斟了一杯递给傅筠:“上次您说的事......”

“你以为我骗你?”傅筠睨他一眼。

“不敢不敢,”那人拱手:“秦公子误会了,只是雁县些日子风声紧得很,我家主人说...还是得稳妥些才好。”

傅筠道:“我家就在上京,跟锦衣卫熟得很,你们雁县这点案子算什么,想让我帮忙,总得诚心吧?”

“可这次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亲自来查案,恐怕......”

“区区一个指挥佥事而已,”傅筠换了个坐姿,语气傲慢:“锦衣卫指挥使傅筠你们可知,那人我见过。”

傅筠接过他手上的酒杯:“帮忙不是问题,就看你家主人是否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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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青青看了会儿杂耍,茶水喝得有点多,转头问虞葭:“你要不要如厕?”

“我适才去过了。”虞葭摇头。

岑青青有点急,拉她起来:“不行,你陪我再去一趟。”

“哎哎哎——”

出了门,隔壁的丝竹之音靡靡,还伴着女子娇俏妩媚的声音传出来。

“公子,奴家再敬您一杯,往后回京了,可莫要忘了奴家对您的一片真心呐。”

“小桃儿放心,我即便忘了自个儿也不会忘了你这个小美人。”

“哎呀,公子真坏。”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里头是些什么人,虞葭走得飞快,生怕这声音污了耳朵。

“青天白日,在酒楼就这般放浪形骸,实在是伤风败俗。”

岑青青在一旁跟她说:“我听说有些男人家中娶了娇妻美妾都还要出来吃花酒,实在过分。可尽管如此,家中的妻子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呵——”虞葭拉着岑青青拐过回廊,不齿道:“若我日后的夫君敢这样对我,定要让他好看。”

“怎么好看?”岑青青问。

虞葭停下脚步,恶狠狠地比了个手刀。

恰巧此时,听得身后房门“吱呀”一声,两人下意识地转头——

就见傅筠站在门口,正盯着虞葭那只手,神色复杂。

傅筠显然有事要出门,且刚好听到了两人之前的那番话,片刻,不动神色收回视线。

在这样的场合遇见,两人都有点尴尬。

虞葭虽然听说了傅筠风流的名声,但毕竟没见过,可这会儿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也瞧见了。内心生出一股嫌恶的同时,也尴尬得无所适从。

而傅筠尴尬得比较含蓄,他面无表情,强装冷静。

但好死不死,里头那小桃红娇媚地喊了句:“公子怎么了,为何一直站着?”

虞葭下意识去看屋子里的情况,然而才偏了下头,傅筠就飞快地将门关上了。

虞葭:“......”

傅筠:“......”

做完这个动作,傅筠才觉得自己有点傻。他暗暗吐出口浊气,也没再看虞葭,抬脚立即下了楼。

“葭葭,”岑青青问:“那人是怎么了?”

虞葭也觉得莫名其妙啊,若是她没看错,适才似乎在那人的脸上看出了点心虚?

他心虚什么?

虞葭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岑青青听后,就不得了了。

啊!

莫不是其实他就是那等家中有娇妻美妾,却还要来吃花酒的臭男人?

天呐!

越想越觉得该是如此!

岑青青跟她分析了一遍:“你想,他长得好看还有钱,家中肯定早已为他娶了妻子。”

“这样有钱的人家,通常还会纳几个妾室呢。”

“对,肯定是这样。”岑青青笃定:“放着家里的娇妻美妾不要,成天出来胡混,瞧瞧他适才在屋子里说的那是些什么话。”

“我听了都觉得臊得慌!”

“说得那么熟练,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哎呀——”岑青青忍不住想得有点多,激动道:“葭葭,那人就住在你家隔壁,你说他会不会是对你有企图?”

虞葭:“???”

“我见话本子里头有种叫什么来着,哦,采花贼,专门半夜爬.墙去女子闺房。”

虞葭唬了一跳:“应该不会吧,那人看起来不像啊。”

“人不可貌相,要不然他怎的这么巧就住你家隔壁?”

岑青青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还举了个例子:“就咱们雁县,城东杜家二老爷,你听说过吧?那人还是个读书人呢,长得也斯斯文文的,家中娶了妻还有孩子,却大晚上的爬.墙去见隔壁寡妇,后来被人发现了,他没得脸面举家搬走了。”

“葭葭,你可得小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虞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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