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将军夫人重生后》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炭盆中的热气蒸腾了满屋的药香,袅袅烟雾在错落有致的屋内盘旋。

温聆筝坐在青竹雕花的屏风后面,摔伤的手肘被两块木板固定。

屋内,人群往来。

李循不安地来回踱步,惹来了李彻的嘲笑。

时任权知盛京府的冯如讳正蹙眉站在屋外,他的身后,是队列齐整的捕快。

玉珠间迸裂出的清脆声响若涓涓细流汇入汪洋,混入了嘈杂的脚步声中。

李循脚下的步伐陡然一滞。

他站在原处,双手死死地握在一起,指尖都显得青白。

隐有疲惫,沈确揉了揉眉心,道:“那孩子的命暂时是保住了,只是还得好生养着。”

闻言,李循大喜,本就眯成了一条缝的双眼更是在两颊的夹击下不见了踪迹。

李彻笑得勉强,他伸手拍了拍李循的肩,示意他朝外看去。

“循弟,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官家可是让冯相公亲自来走这一趟了。”

笑容渐渐敛去,李循瞥了李彻一眼,拍开他的手道:“你真以为自己能撇清干系?”

李循转身跟着冯如讳离去。

李彻有火没处发,只好踹飞了脚边的凳子发泄。

沈确面无表情地扫了李彻一眼:“三十贯。”

三十贯?温聆筝险些憋不住笑。

纵是一整套的桌椅左也不过四贯。

她透过屏风向外瞧去。

檐下的雪光沿着窗棂照进里屋,身形消瘦的少年手拿一柄蒲扇,蹲在院中煎着药。

他清冷的眉眼微微上挑,即使对上了李彻染着火星子的眼神,也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气急反笑,李彻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玉饰压在了柜台上。

“沈大神医!这玉坠子怎么也值五十贯,够你买一院子凳子了吧!”

沈确瞥了他一眼,气死人不偿命:“嗯!你可以走了。”

李彻怒极,但如今沈皇后有孕,沈家风头正盛,这时候和沈确交恶实不明智。

见李彻愤愤不平地拂袖而去,柜台下,藏了好一阵子的小药童这才钻了出来。

他快速地拿过玉坠,递到沈确面前:“公子,确实是块好玉!”

小童年幼,小髻未散。

他穿了件对襟红边的半袖衫,又搭了条白底印花裤,胸前挂着的长命锁随着他雀跃的脚步晃动。

将煎好的药倒进了碗里,沈确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来。

他从小药童手里接过玉饰,又另掏出几枚铜板给他:“自个儿去买些果子吃吧!”

“多谢公子!”

小童大喜,尚淡的眉梢向上翘了一翘,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隔着屏风,温聆筝打量着沈确。

似缭绕云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孔,令人恍惚。

盛京沈家,世代从医,沈确之父沈景明时任七品翰林医官使。

沈确本人虽未入官场,却秉承了其父之志,医术素有“神鬼莫测”之誉。

他一直游历在外,隐姓埋名救济百姓。

京郊就有他搭建来救济贫民的药庐。

温聆筝也是隐约记得他有出现在开春后的那场春日宴上,这才想着带那孩子去碰碰运气。

现下看来,那孩子倒真是命不该绝。

“这屏风可得八十贯。”

沈确朝后一瞥。

珠帘轻晃,沈确将药碗递到了里间的刘裁缝手中。

他转身走向柜台:“温四姑娘不怕得罪了襄王?”

回过神来,温聆筝自屏风后走出。

“五十贯。”

“同样是栽了跟头。”

冷冽的北风似乎在此时停止了声势,徒留白雪缱绻檐下。

温聆筝抬眸看着沈确。

那人清冷若白雪的眉目映着她的身影,似月光般洁净。

“更何况……”

“事出有因,襄王英明,或能谅解。”

沈确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他旁若无人地清点着柜台上的药材,好半晌,才应了句:“既是或能,又如何能肯定。”

药香弥漫。

他的目光自温聆筝身上滑过,清明中掺着一缕嫌弃。

“不够聪明。”

温聆筝笑笑不言。

她命摇光将装着银钱的荷包轻置在柜台上,抬脚向外走去。

寥寥风雪衬着暮光,有些刺眼。

温聆筝还未走上马车,就听身后有人重重跪下。

她扭头向后望去,是刘裁缝。

同心堂外,积雪虽已清扫过却仍有薄薄一层。

刘裁缝跪得很重,以至膝上的衣物顷刻湿透。

她迎着落霞,朝温聆筝道:“姑娘大恩,我无以为报,若有吩咐,但凭差遣。”

微弱的暮色在漫天飞舞的落雪中消弭。

檐下的风铃仍旧雀跃,寿康堂中的气氛却诡异的安静。

一身朝服尚未褪下,温同文容色沉沉。

他打量着坐在下首的温聆筝,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行了!”

温老太太不满地斜眯了温同文一眼,眉目间,似有些疲惫。

官家膝下无皇子,终究是一大祸患。

“四姐儿,十赌九输。”

“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抬眸迎上了温老太太的目光。

瞥见那双浑浊眼眸中的那缕清亮,温聆筝知道,温老太太已然猜出她的用意了。

“与其担惊受怕。”

“不若破釜沉舟。”

温老太太叹了口气,又见温同文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让任嬷嬷将今儿收到的从庐州来的信取来。

“四姐儿是个有主意的,她自有分寸。”

“你且先瞧瞧这儿吧!你妹妹的信,今早才送到的。”

似白玉堆砌的石阶向前绵延,周遭的宫灯覆盖在大雪之下。

忽闪的烛光自里头透出,在沈确的脚下晕开。

“沈公子,该离宫了。”

朱红镶金的大门朝向两侧而开。

沈确站在门外,回望着门内明亮摇曳的烛火。

他愣了许久,才道:“晚娘,我阿姐就交给你了。”

沉重地木门在沈确地身后渐渐闭合,闷响声随着他前行的脚步缓缓传来。

早候在宫门外的小厮殷勤地放下脚凳,嘴里念叨着:“公子当心。”

余光瞥见木门闭合的缝隙中晚娘模糊的脸,沈确麻木的神情下隐藏着悲戚。

他坐在马车上,无数的画面走马观花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想起了今晨的那个小姑娘。

盛京有似锦的繁华,也有污浊的内里。

若只论利弊权衡,他当时就应该掉头走掉才是,可他却无端端地走上前去。

彼时,纷飞的雪幕在他眼前游荡。

他的目光却越过风雪与人群落在了那道纤弱的身影上。

倔强,无畏,像是一株开在荆棘中的花,透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让他想起了他的长姐。

他的记忆在奔流的光阴中疯狂倒退,倒退到了宣仁二年的初雪夜。

那时的他还未离家,而沈令仪也还不是皇后。

“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窗边的风吹动帘布,沈确看着街边熙攘的人群,却仍觉寂寥。

他没法去评判父辈所为。

他只是惋惜,惋惜他长姐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从此消散在了寂寂宫墙里。

“京墨。”

“不回府了,去同心堂。”

京墨愕然回神,他叹了口气:“好的,公子。”

远处的夕阳自白雪的缝隙中洒落,将摇晃的马车的影子拉得很长。

京墨驾着马车汇入前方的人流。

微弱的光照亮了他一侧的脸庞,他的叹息也随之融进了肃肃北风里。

“甫纯离宫了?”

坤宁殿内殿,烛光晕开一角昏暗。

晚娘打帘而入,榻边的女子回眸看她。

晚娘微微颔首,她从架上取下披风搭在了女子身上:“娘娘,让奴婢把公主抱去侧殿睡吧?”

柔和的烛光偶尔拂过床榻,精致华丽又不失柔软的被衾中露出一张白净可爱的小脸。

她的呼吸平缓,似是做了个美梦,连唇角都上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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