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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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死前,唐臾脑中浮现的,竟是和徒弟们无比平常的一天。

那是十几年前,收齐四个徒弟没多久的时候。

天朗气清,春光温暖。

唐臾藏在树杈上打盹,翘着二郎腿,听到树下传来大徒弟的声音。

“练什么剑呐,咱们去河边抓鱼呗?”

绯衣姑娘把剑谱随手一扔,狡黠地朝师弟师妹们眨眨眼。

二师兄双手拢在袖子里,眯着一双细长的眸子,温言细语地说:“大师姐,这不太好吧。”

大师姐瞬间变脸,伸出五指丹蔻,一把薅住少年的耳朵:“有什么好怕的,我赌十两银子,混蛋师尊肯定去湘春楼喝酒了!”

少年的稳重模样一秒破功,捂着耳朵逃,边窜边喊:“那你可得输惨了,我今日都没见着师尊出门呢,他定在里屋睡懒觉,尚未起床!——三师妹,师妹你说,你瞧见师尊了吗?”

三师妹正在专心致志地鼓捣着什么东西。

“嘭!”的一声巨响,她面前腾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成功了!威力提升了五成。”

女孩兴奋的语气中透出一丝疯狂,“行啊,走吧,咱们去河边炸鱼。炸船也行。”

“噗。”大师姐嗤笑一声,“幼稚。”

师妹没理她,转头喊道:“危仅,你做的这个爆炸机关真不赖!”

大家的视线一下子全投到站在角落的那个白衣男孩身上。

白净的男孩手里拿着一把柄比他人还高的大扫帚,正在勤勤恳恳地清扫院子里落下的花瓣。

好一副静谧美好的画卷,和吵吵闹闹的三个师兄师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男孩沉默半晌,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男孩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件整洁的月白色短打,干了半天活儿,身上没落一粒尘埃。

他身形高挑,眉目英挺,发髻上横贯一枚剔透细长的白玉发簪,看着像哪家仙门的俊公子——

但也只是看着像。

二师兄嗔怪道:“老幺跟咱们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只锯嘴葫芦。”

正统仙门子弟大多谈吐不凡、气度从容,可养不出这种冷冰冰的锯嘴葫芦。

大师姐看着危雁迟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就来劲儿,跑过来想捏他的腮帮子:“老幺,怎么样,跟我们炸船去?可好玩儿了。”

他在四个徒弟中排行最末,刚入门不久,大名危雁迟,单字仅,师哥师姐们也常喊他“老幺”。

危仅稍退两步,躲开了大师姐的爪子,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去。”

眯眯眼师兄循循善诱:“师弟莫要担心,师尊一向把我们当鸭子放养。咱们出去玩一个月他都发现不了,信不信?”

师兄近在咫尺,危仅却压根没看他的脸,视线越过他,淡淡地移到远处某棵树上。

三师姐吹了声悠长的口哨,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奔驰而来。

“废什么话。给我上去!”她单手拎起危仅,往上一抡,直接轻轻松松把他甩上了马背,自己跟着飞身上马。

剩下两人哈哈大笑。

只见大师姐召出了一柄赤光流转的琉璃宝剑,玉足轻点,绯裙翩飞,便稳稳地腾到了半空中。

二师兄则不慌不忙地从袖口里掏出了片巴掌大的叶子,轻声念了句诀,那叶片一眨眼就伸展了好几倍,将他整个人轻巧地托在中央。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大师姐已经御剑掠出去了七八丈远,声音破风而来:“最后到河边的人负责去湘春楼把师尊弄回来……呔!何人大胆!”

句点还没落稳,大师姐尾音陡然凌厉上扬,紧接着,她突然失去平衡往下摔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从剑上薅了下来!

“糟了。”二师兄面色一沉,嘴唇飞动,身下叶片迅速收拢。

可是已经太迟,几粒来路不明的石子精准而刁钻地击中了他的穴道,让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三师姐坐在危仅身后,短促地说了句“坐稳”,急勒缰绳,紧迫改道。

然而一股挟着怪力的劲风强灌而下,把地上扫好的落叶花瓣卷得漫天纷飞。这风强得可怕,马儿扬蹄嘶鸣,三师姐咬牙强撑片刻,最终还是被掀飞了出去。

危仅在摔下马的瞬间,抬手掷出去一把灌满鬼气的法刀,银光森然,直直钉向了不远处一棵茂密的大树。

法刀没入树冠的同时,危仅被罡风狠狠砸到了地上。少年苍白着一张脸,目光仍牢牢盯着那棵树。

不过眨眼间,四人便被接连放倒,人仰马翻地摔了一地,连半分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大师姐漂亮的五官都扭曲成一团:“疼死我了呃啊啊啊!”

不远处那棵树抖了抖枝叶,“哗啦”一声,一个人七歪八倒地沿着树干滑了下来。

大师姐突然噤声。

这人跟没骨头似的,斜倚着树干,竹青色的大袖衫松松垮垮地垂下来。白瞎了他一头顺滑的墨色长发,只相当敷衍地拿绸带挽了一道结,身上还凌乱地翘着几片杂草树叶,活像一只刚从密林里钻出来的懒猫。

这懒猫垂着手,指尖提溜着一个细嘴白瓷酒瓶,堪称他身上唯一一件规整的东西。

他仰起头,慢悠悠地啜了一口酒,这才不紧不慢地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废物点心,眯起凤眼笑了。

这穿得跟叫花子似的人却有张英俊得摄人心魄的脸。

他不用讲话,就这么吊儿郎当地一笑,眼尾稍挑,便满是潇洒倜傥的劲儿。

此人要是真在湘春楼,定能瞬间迷得人当场尖叫,只可惜现在根本没几个人敢看他。

大师姐抱着剑埋头当鸵鸟,假装方才那个大喊“何人大胆”的人不是她。

二师兄在地上刨了半个小土坑,在里头瑟瑟缩成一团,嘴里嘟哝着“完了完了”。

三师姐面色冷静地安抚着自己受惊的马儿,抚摸马背的手微微颤抖。

至于他们的老幺……

少年一身白衣,独自站在院子里石板路的中央,垂首鞠躬,行了个标准的礼:“师尊。”

唐臾看见自己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的法刀,夹在指间随意往外一掷,深深扎进了少年脚尖前的石板里。

“下次丢准点。”唐臾说。

“是。”

危仅低头受教,双手将刀从石板里拔了出来,拿出一方白帕,来回擦拭刀身三次,方才收回袖中。

“噗!”正在当鸵鸟的大师姐没忍住笑出了声,自言自语地碎嘴子,“就因为当初师尊一句话,这小子每次用完刀都要擦三遍,动作弧度都一模一样,他脑里是不是缺根筋呀……”

唐臾眉稍一挑,漫不经心地瞥过去。

那团绯色立刻怂了,屁滚尿流地爬出来狡辩:“师尊!我发誓我没想带师弟师妹出去炸船!您肯定瞧见了,是那谁把老幺丢上马的!”

站在马旁边的三师妹一听这话便皱紧眉头,大步流星地冲过来:“哪谁啊?少花言巧语,可不就是你先撺掇我们的,炸鱼和炸船有什么区别?”

二师兄战战兢兢地滚到两人中间,左赔一个笑,右赔一个笑:“师姐,消消气。师妹,消消气,诶哈哈……”

师尊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手里把玩着酒壶,呵呵一笑:“就你们那点三脚猫功夫,御剑能摔,乘叶能倒,甚至连骑马都不会,去河边不得被鱼吃得一干二净咯?”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收声,扭过头来同仇敌忾地盯着他。

“有本事再来打一场啊!”

仙门规矩繁多,极重要的一条便是“师徒不对坐,尊卑眉心刻”。

普天之下,几个毛头小徒弟敢这么对师尊蹬鼻子上脸的,大概只能找出他们一家。

当然,成天酗酒闲逛、放养徒弟、闲得无聊跟徒弟们打群架的师尊,普天之下约莫也只找得到这一位。

四人陷入混战。

一时间,异色光影错杂,各种灵流妖气横冲直撞,把窄窄一方破院子搅得天翻地覆。

这下不止地上的落花,连树枝墙头的繁花都被卷得满天飞扬,如霜如雾,美丽凶残得不似凡间。

“哎。”

在群架斗殴的战局外,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轻得根本听不见。

然而师尊突然看过来,左躲右防地逃过三面逆徒的夹击,曳着大袖落到危仅身边,像仙君临凡。

他伸手扶住少年的双肩。少年没有躲。

唐臾注视着危仅,笑着问:“雁迟,你叹什么气?”

小徒弟年轻的脸近在咫尺,一切细节分毫不差地刻入唐臾心中——

危仅的肤色过分苍白,常年面瘫,简直就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冰冷玉雕。

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侧眉毛在眉尾处截断了寸许,像一道天然的伤疤,豪放,野性,和他端正恭谦的气质产生了很大冲突,令人觉得失控。

正是这种失控感,让断眉成为了他身上最生动的部分。

危仅正拿着扫帚清扫这满地狼藉,垂眸说:“师尊早晨要我清除院内落花,我尚未完成。”

三个师兄师姐还在旁边打作一团,一道剑光闪过,正好劈中危仅刚刚扫好的落花堆,花瓣四散飞起。

危仅一语不发,再次挥动扫帚,把那些花瓣扫到一起。

唐臾眼都看直了,抚掌兴叹:“我究竟是怎么养出这么乖的徒儿来的!”

……

眼前场景陡然模糊,色彩扭曲。

师徒间的嬉笑打闹像落在火堆里的雪花,融化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徒弟们们错愕的表情。

走马灯跳跃到十几年后。

昏暗的洞穴深处,一个暗绿色的复杂阵法在空中缓慢旋转,密密麻麻的铭文向四方流动,浮动着不详的光。

“造魂阵…”大师姐脸色惨白,“是那个夺走了无数人灵魂的天下第一禁阵!”

“不一定。”

危雁迟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保持了惊人的冷静,“你们看铭文的流向,汇聚四角,这说明启动这个阵法其实只需要…”

“四个人。”

二师兄接上这句话,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巨大的恐惧在他脸上浮现。

阵法的四角,分明蚀刻着他们徒弟四人的生辰八字!

洞口传来脚步声,只见幽暗的天光下立着一个衣袖飘邈的清瘦剪影,那人总是站没站相,吊儿郎当,他们太熟悉了。

又太陌生了。

眼前这个需要鲜血和灵魂祭祀的禁阵,是他们师尊创造的。

唐臾向前走了一步,徒弟们齐齐警惕地向后退了三步,亮出了各自的武器。

——除了危雁迟那个笨小孩,他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唐臾听见自己平淡的声音:“你们猜的没错,当初收你们为徒,就是为了把你们养大,献祭给造魂阵。”

不知是谁喃喃自语:“难怪你把我们当鸭子一样散养,原来我们连盘菜都算不上。”

即使是在死前的走马灯里,唐臾仍然清晰地感受到当时心脏传来的尖锐疼痛。

某个徒弟颤声问:“造魂阵是用来做什么的?”

唐臾顿了顿才答:“为了唤回我消失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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