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痛苦的磨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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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突降暴雪，丰藏节被迫推迟五日。

有句古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大家都明白这道理，但朝廷举办重大活动遇上恶劣天气时，却难免被百姓议论贬低一顿：

百姓甲：“你们说，这丰藏节原是个祈福的好日子，怎地就飞雪连天了？怕不是老天爷在给咱端亲王脸色瞧呢！”

说着，他挤眉弄眼，一副洞悉天机的模样。

百姓乙：“可不是嘛！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雪来得忒不是时候，莫不是端亲王身上少了那么几分真龙之气，龙袍加身的事儿，怕是要黄喽！”

乙摇头晃脑，仿佛自己成了天意的解读者。

百姓丙：“你们有所不知，我听闻古书上有云，龙腾云起，凤舞九天，方为天子气象。如今这雪封了路，阻了庆典，分明是老天爷在说，咱这位亲王啊，没机会坐龙椅，将来成不了气候！”

丙故作高深，眼中闪烁着自以为是的光。

百姓丁：“啧啧，你们说的都在理。想那真命天子，哪有不风调雨顺、天降祥瑞的？这一场雪，就是老天爷的暗示，端亲王怕是少了些天命所归的味道。”

丁附和着，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仿佛自己已然是大周王朝命运的预见者。

一时之间，亳州城内你一言我一语，夹杂着对未知的揣测和对皇室命运的妄断，百姓们各个脸上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得意，仿佛通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他们已窥见了天机，掌握了王朝未来走向的秘密。

萧晴理智上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心情却难免因此闷闷不乐，等到大雪稍停时便来将军府寻求安慰。

然而，闽霁却一笑而过，轻松地说：“是呀！百姓兴头上被浇一盆冷水，便难免要发些牢骚。是以朝廷重大活动都会请司天台算一算日子，一是预测天气以供参考，二是在必要时承受民怨。”

萧晴被说得哑口无言，甚至有点儿汗颜。

人家举办活动都有章程的，偏他没经验，少一个步骤，导致憋一肚子气。

“嗯，他们原来提过的，但我没同意。亳州地界甚至没出过一个天文生或历生，所谓观测天象不过是请来一两个江湖骗子胡诌一通。”

萧晴神情恹恹，有点气馁，他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做错，结果却如此不尽如人意。

朝廷大事若是任由江湖骗子指手画脚，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在他治下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闽霁仍然一派轻松，说道：“你既然心里清楚，便随百姓说去，左右掀不起什么风浪。妄议朝政是普通人最好的立威方式，这诱惑太大，挡是挡不住的。”

萧晴听着觉得有趣，道：“你这说法新鲜。”

闽霁笑道：“那可不么，百姓只要简单议论几句，不需要艰苦地劳作，也不需要呕心沥血地创作，便可以轻易地踩着别人的成果获得名义上的能力。”

“如此，他不需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比拼，便能获得尊重。瞧啊，老子比那些当官的更加睿智！”

闽霁安慰得很好，但似乎弄错了重点。

她以为萧晴是因为百姓批评丰藏节办得不好而生气，事实上，萧晴是因为百姓认为他缺少天子气象而郁闷。

萧晴喝一口茶平复心情，没把其中的误会解释清楚。

这话要怎么说呢？

野心这种事，心里想想就可以了，说出来算怎么回事？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怎么办？

“你身子不好，这几天大雪就别出门了。”最终，萧晴只是这样不冷不淡地关心一句。

可是，这关心也没在点上。

闽霁本来就不出门，不下雪也不出门。

俩人都沉默了，渐渐的，萧晴心里生出点儿遗憾来。

他俩之间的发展好像不太对劲，似乎还没怎么尝过爱情的甜蜜，就步入了痛苦的磨合期。他俩不仅生活方式不一样，连思想都不在一个境界，交谈中时常驴头不对马嘴。

他有太多的阴暗心思不能宣之于口，相比之下，显得闽霁坦荡得可怕。

闽霁无论做什么都大大方方，只要自己今天能想清楚，她明天就敢上达天听，公事跟皇上说，私事跟闽将军说。

对于不喜欢的人或事，闽霁同样快刀斩乱麻。

她不喜欢闽瑰婠，就把人赶出侯府；不喜欢林杪，就把人打到老实。

萧晴做不到这样肆意潇洒，他对父亲有怨气，就只敢对父亲爱搭不理，然后默默观察父亲对他的容忍底线。

他对攻下关外有信心，但不敢一意孤行发起大战，只会偷偷摸摸出关溜达一圈。

说到底，他不如闽霁自信。

他害怕自己闹得过火，父亲会彻底放弃他。

他也害怕挑起大战导致伤亡惨重，难以收场。

打仗哪有稳赢的？

萧晴内心澎湃，嘴上却只有一句：“我走了，你不用送。”

当然要送！闽霁多有礼貌的一个小女孩啊，一路送到月拱门。再往外去便没有连接的走廊了，她的礼数止步于此。

“你要手炉不要？”闽霁软绵绵地劝道，“拿着嘛，等到上车再还回来。”

他要什么手炉？

他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拿着手炉的话，还怎么怒马挥霜刀？

见萧晴没应声，闽霁便主动牵起他的手，把手炉硬塞过去。

她的手软软的，热热的，好像还带点儿雾气，湿湿粘粘的，俩人双手交缠着，热得萧晴心痒痒的。

他应该偷个香，拉拉小手，亲亲小脸什么的。但他什么都没做，反而把手炉立刻还回去：“我不用这东西。”

语气冷硬，隐隐有点儿伤人，总之算不上友好，更难以从中找到一丝缠绵的爱意。

闽霁却似乎毫无察觉，甜甜地笑着：“嗯，大王不畏严寒，该是风雪见大王退避三舍才是。”

萧晴叹息一声，尽量让自己的神情变得柔和些。

他抬手用指背轻轻地在闽霁额头上敲两下，宠溺道：“快回去，别受寒了。”

萧晴回程时没坐马车，一言不发地抢了侍卫的坐骑。

他一马当先，随行众人只能在后头拼命追，马车则被远远地甩在后头。

雪花纷飞的大街上，一群骏马疾驰而过，马蹄声声震落瓦上积雪，扬起一道道雪幕。

驰骋间风驰电掣，萧晴心中的沉郁与烦闷仿佛被速度扯破，随风消散于无垠天地。

回到王府时，萧晴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看到守在门口的林杪也能心平气和地打招呼。

“何事？”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却让林杪眼中浮现惊喜。

大王没有跟她生分！

“大王！大王我……小民不是来给您添麻烦……”林杪激动得口齿不清。

萧晴愉快地笑一笑：“慢慢说。”

说话间他还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漫不经心地扔给林杪。

林杪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被厚重的斗篷罩得严严实实。她双手乱挥忙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斗篷边缘，狼狈地钻出一颗小脑袋。

萧晴看着似乎挺满意，下马朝她走来，关心地问：“腿伤刚好，别又给冻坏了。”

林杪福身行礼，恭恭敬敬道：“多谢大王，伤……已无大碍。”

萧晴淡淡地嗯一声，没再多言。

林杪不敢瞎耽误功夫，抓紧说明来意：“这次丰藏节，听说远近州县的商人都会过来。嗯，我们家还有大批药材，也……也想要采购药材……”

萧晴听不下去，总结道：“是不是林家看到这场暴雪导致客栈爆满，打听之下看到商机，但人家都是冲着丰藏节来的，既是采买，也是给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