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顾》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情难自禁，所以容易失控。”这一句声细而微，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兄以前见过在下？”叶疏予实在不解。
苏玉的心情很好，甚至哼起莫名的小调，点了点下巴。
“何时？”
飞鸟朔集的晚沙汀，湖鱼跃出，被叼到了岸上，可惜鸟喙太长，反被挣脱，三两下扑腾回了湖中，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许是上个月，也许是去年，也许是上辈子。”苏玉大笑，“我实在记不清了。”
叶疏予只当他敷衍自己，觉得没趣，转身冷冷道：“天要黑了。”
回到草屋，苏玉交给叶疏予一本书，“这是《飞灵内经》，专门调理内功的，你有时间可以看看。”
叶疏予接了过来，刚翻了几页顿觉醍醐灌顶，以往练功时许多不解之处在这本书中都得到了解惑，便如痴如醉地翻阅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叶疏予点亮了油灯，忽然闻到一阵清香。循着气味走出门，发觉苏玉正在院中捣鼓着一架火炉，炉上煨着砂锅，香气正来源于此。
“马上好，”苏玉熟练地用纱布包裹住锅盖揭开查看汤色，烟雾之下的那双眼含着喜色，“十年的野参炖跑山鸡，上乘！”
苏玉竟然在做饭！
好比陆鸿远突然出现在闺阁中拈针绣花，这一幕令叶疏予震惊不已，《飞灵内经》差点没拿稳。下一刻苏玉朝他投来一个东西，他凛然接住了“暗器”，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颗剥了壳的栗子。
“刚炒的，还热乎。”苏玉往自己口中也丢了一颗。
叶疏予捏着栗子看了看，色泽乌润，散发着淡淡的焦糖香，可他却不敢入口。将栗子笼入袖中，“长生教入门莫非是靠厨艺？”
苏玉摇头，为他盛了一碗汤，“教中除了我，无人会做饭。”
叶疏予接过碗，里面有几味不知名的香料，清香扑鼻，以前从未在食物中见过。
“我烹了十年的菜，还未曾有人品尝过，所以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多担待些。”苏玉给自己盛了一碗，喝了一口，咂咂嘴，“是这个味道。”
“喝这个能延年益寿？”
苏玉摇头，干脆地否定：“不能。”
“莫非可以解百毒？”
“也不能。”
“那长生教教主为何囿于庖厨？”
苏玉闻言又笑起来，那张脸拧做一团皱巴巴的实在有碍观瞻，但一双眼睛奇亮。
“长生教求的长生，是闲云野鹤的生，是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生。不会做饭，怎会活得有滋有味？”
叶疏予哑口无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捧着那碗汤食不知味地喝了起来。
“说说看，味道如何？”苏玉又从厨房端来了几样小菜，两人坐在院中的藤桌边，炉火跳跃，映照两人的脸时暗时明。
叶疏予如实答道：“新奇，从未尝过的滋味。”
苏玉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好吃吗？”
“……好吃。”
苏玉闻言又笑起来，“今日太奇怪了，我从未如此开心过，难怪克制不住自己。”他一面笑着一面撑着下巴，脸上的疤痕一角翘起，下面的皮肤却是光滑细腻。
这张烧伤的脸是假的。
叶疏予心下一动，试探道：“这里并无他人，苏兄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苏玉的笑容霎时僵住，将翘起的疤痕重新按了回去，沉下声道：“我还有事未做，你吃完早点休息。”语气与方才判若两人。
苏玉起身离去，颀长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竹林瞑色中。
叶疏予望着他碗中几乎未动的饭菜，心中愈发觉得此人不可捉摸。
林间清梦无人扰，不觉已日上三竿。叶疏予睁眼，又闻到食物的香味。
院中无人，唯有桌上两碟青蔬、两碗汤粥，尚冒着热气。
西厢有吐息之声，呼吸平稳，床榻上的人正在熟睡。
叶疏予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呼吸一顿，随即一声利刃破空而出，贯穿纱纸糊的竹门，横架在叶疏予的肩头。而他双指如铁，已牢牢夹住剑锋，对方再不能靠近一寸。
剑刃冰冷，杀气亦侵入骨髓，一道单薄的竹门隔在两侧，稍不留神就会四分五裂。
叶疏予借用巧劲弹开长剑，身体后倾退却数步，这时竹门已大开，映入眼中的却是陆峥的脸。
陆峥剑势如虹，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收了回去。
四周清静如常，竹叶飘落，林鸟啾鸣，好像方才的剑拔弩张并未发生过。
“陆峥？”
“近之？”
两人诧异地坐在院中面面相觑，这才发现桌上的食物是双人份。
“看这里。”陆峥移开碗筷，底下是一张字条。
“此处已设下奇门遁甲，一月后阵法不攻自破，寒舍简陋，两位保重。”落款是一枚赤色旋花纹。
陆峥解释道：“昨日我在城中寻找长生教等人的下落，直到夜半，被人引到巷中，身后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来无影去无踪，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被封了穴道，之后的事便不知道了。”
叶疏予半信半疑，仔细打量了一番陆峥，忽然扣住他的手，抚过指间的剑茧，心中了然。
不是。
“为何要一个月，这一个月间会发生什么事……”叶疏予反复盯着那张字条，眼前仿佛浮现出湖边夕色下的那副面孔，试图揣摩那人的用意。
“近之，你又是怎么到的这里？”
“我？同你差不多……被人点了睡穴，醒来就在这里了。”他隐瞒了苏玉的事。
陆峥叹了口气，“也罢，长生教的人就是这般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去找找这阵法的漏洞，说不定可以破局。”
一整天的功夫，两人分头行动，几乎将附近的山头跑了个遍，但始终绕不开这片湖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半山腰的草屋前。
“传说中的奇门遁甲果真厉害，”陆峥边拔后园的菜，忍不住嘀咕，“这回倒好，武侠变种田了……”
叶疏予坐在门口的竹椅上，并不焦急，暗暗探了探怀中的天还珠，只此物还在身上，天下的纷争都与他无关。
趁着黄昏宁静，又拿出《飞灵内经》看了起来。
陆峥提着菜篮满载而归时，只见叶疏予在檐下静静地看书。翻页时的沙沙声，竹梢的风声，远处的鸟叫虫鸣声，他的内心一角也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刻意放轻了步子，来到厨房，里面竟出奇地整洁。
“油盐酱醋……倒也齐全，这是？”陆峥拿着瓶瓶罐罐仔细研究，嗅了嗅，发现竟然还有芹菜碎、干菇粒、蒜蓉粉。
饶是调料齐全，从未做过菜的陆峥还是折腾的满脸碳灰，最后勉强端出来两菜一汤，凑合对付肚子。
尝了一口，叶疏予心里的石头落地，他彻底肯定，陆峥不是苏玉。
苏玉的烹饪水平远在陆峥之上。
不，是远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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